文＆圖/時兆環
貓的名字叫做狗
在我家，只要你叫一聲：『狗，狗子』，一個黑影就『噌』地『飛』了過來。
它一個急剎車，歪著腦袋，兩隻黑眼睛滴溜溜地閃著光。
你定睛一看，這不是一隻狗，而是一隻貓，一隻肥碩卻很靈活的貍貓。
我家的貓為什麼不像別人家的貓，給起一個好聽的名字，什麼『奇奇』『妙妙』，或者『肉絲』『傑瑞』一類，而是叫狗呢？
曾經，剛滿月的它被抱回來的時候，深討大家的喜愛：雖然不是什麼名貴品種，但是小巧可愛的鼻子，一翕一合往人臉上嗅；清澈無辜的眼神，定定地看向你，霎時就能將人心融化，抱著它親啊親地愛不夠。
我搜遍度娘，最後找了個可愛的名字『小石榴』叫它。
隨著環境逐漸熟悉，它卻變得狗裡狗氣，叫它名字時無動於衷，聽見喊『狗』時倒猛一激靈。
賴名字好養活，那就幹脆叫它狗吧！
五個月齡以前，我們沒有讓它出過門，害怕跑丟。
它也自得其樂，在屋子角角落落處巡邏：自由自在地睡在沙發上；偷偷摸摸地趴在床尾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；或者蝙蝠一樣掛在窗簾上……它能一個箭步沖到窗戶的頂端，又一個回旋飛到門的上邊，精力旺盛，像一個永不停歇的小馬達，上躥下跳，沒有安生的時候。
在它半歲後的一天，我剛小心翼翼地把門離個小縫，就感到腳邊一股冷風陡然升起，一陣黑煙像高壓鍋裡放出來那股氣流，『滋』地一聲沒了影。
我屁顛屁顛地追到樓梯間，千呼萬喚，甚至拿著逗貓棒搖個不停，還是毫無動靜。
我一邊心想：完了，丟定了；一邊不死心地上上下下爬樓，喚著它的名字。
傷心失望之際，突然看到物業群裡拍放進一張鬼頭鬼腦順墻溜跑的貓照，在問是誰家的貓。
我慌忙去上十三樓接它。
我在樓梯上喊一句『狗子』，它淒慘地應一聲『媽』；我喊一句，再它應一聲，一聲聲『媽』叫得人揪心。
我將它一把抱起，又搓又揉，它委屈得童養媳婦兒一般，趴在懷裡，又把頭埋在我脖子上，嘴對著我耳朵，高一聲低一聲，像在哭訴離家後的心酸經歷：沒吃、沒喝、沒地方上廁所，仿佛受盡了萬般折辱。
老實兩天後，門不小心剛離了個縫，它又一股黑煙般竄了出去。
幾個小時之後，我在下面九樓找到了這個孽障。
以後的日子，它簡直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自由之門。
在反復逃跑與找回中，我累了，也疲了，這段『情』我把握不了，隨緣吧，撒手吧，給你自由。
走！盡管走！誰再找你誰是狗！——可是人家在反復演習中，膽子早就練出來了。
再出門溜噠不再害怕，就悠悠灑灑地逛，風風光光地玩，在樓遞拐角處來個驢打滾、塵土浴，把全身癢癢的地方蹭個遍。
跑得勁了，玩美了，隨便趴在某地方小睡一會。
等我忍不住召喚或搖鈴，那隻又肥又圓的家夥就『蹬蹬』地跑向我，喉嚨裡發出『吭哧吭哧』的聲音，大肥肚子下的肉袋子『滴溜當啷』地甩著……只要我給它指一下樓層，它就乖乖地甩著肉袋子回家了。
它再也不委屈的哭，倒是喉嚨裡輕快地哼唧著，訴說著離家出走後的美好，並堅持毫不悔改、一直這樣。
在歷經種種、種種……之後，現在的我們終於達成一致：我隨意把門敞開，它則自由地出入。
它也已經知道，終究隻有這個家家裡才是最好。
它就在門口逛一下，到樓梯間隨便看一眼，再慢悠悠的踱回來，面無表情、神態淡然，像是閱遍世間風景的老者。
有時我想：如果它有了後代，它會那把些樓梯間精彩經歷告訴給它的孩子嗎？它是鼓勵孩子們去見識更大的世界；還是會說：外邊世界不過如此，老實待家享福才是王道？
白天，家裡隻剩這個看門貓，於是它養成了晝睡夜歡的生活模式。
我們已經準備入睡，它卻餘興未盡。
黑暗的門外，你會聽到『當啷、當啷』的鈴鐺響。
那是它噙著逗貓棒，在憤怒地撞擊我們的門。
它在我和女兒房間門前交替敲擊，一聲大一聲小，敲敲停停聽聽，呼喚我們起來陪它玩耍。
還會用屁股把門頂得『咚咚』響，一副決不罷休的模樣。
氣得我鉆出被窩，站在門口一頓臭罵：『你再搗亂明天就吃你狗肉』。
在嚴重生命威脅下，它無奈灰溜溜地走開，在客廳試探性地制造響聲，自娛自樂。
我們經常罵它狗裡狗氣，因為它完全沒有貓族應有的高貴和冷漠。
無論誰上廁所，它必須蹦到馬桶的水箱上面，居高臨下地看著人的後腦勺，看著你臉紅脖子粗地『練功』；你伸手拿紙的時候，它會順爪子猛摟一下不讓你得手，也不知是什麼居心；
你洗臉化妝的時候，它就蹲在水池的邊上，歪著腦袋定睛看你往臉上比劃，還不時地扒拉一下化妝品，像是嫌棄亂花錢；吃東西的時候，它就蹲在餐桌角，一眼也不眨，看得你不好意思動嘴，隻好也丟給它一塊；
挨了打之後，它會趕快腆著臉蹭蹭，求抱抱求原諒；餓的時候則跑前跑後喵喵直叫，當你去給它倒貓糧，它會不離腳面地伴著你邊走邊蹭，逼得人隻能像扭麻花一樣起路，真是可惡又可笑……
前天，弟媳來我家串門，進屋哇哇大叫：『幾天沒見，你家的貓怎麼養的這麼難看，怎麼越來越隨你了啊？』看這話說得，氣得我和狗子都不理她，連飯也沒有招待就把她趕走了。
我抱著狗子偷偷去照了下鏡子，心裡卻不由發出一聲感嘆：『你說的什麼大實話啊，朝夕相處，我倆共同長殘了！』
*作者︱時兆環：方城縣公交服務中心工作人員，市縣兩級『五一巾幗標兵』榮譽稱號獲得者，方城縣交通系統先進工作者。
「青眼有加qyyjtcq」專欄作者。
